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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古怪的釘子&失蹤風波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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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古怪的釘子&失蹤風波1

月色清朗的夜空中,一縷金紅色光焰如流星般劃過天幕,翩然降落在焱山之上。紅色光芒散盡後,一身朱衫的錦燏施施然現出身形,朝聖火洞走去。

雖然他已經把看守聖火的任務交托給靈濟,而且也充分信任這只跟自己關系極鐵的小猢猻,但畢竟職責在身,他不可能只管自己逍遙,對這裏的事情完全棄之不顧,每隔幾日,他還是會回來查看一下情況,順便陪陪靈濟,免得他怪自己不仗義,全然忘了他這兄弟。

正要進洞,他驀地發覺氣氛有些不對,於是警惕地頓住了腳步。就在這時,只聽山間響起了一陣笛音般清脆悅耳的鳥鳴,緊接著,眼前一片青光閃耀,地底突然平空鉆出無數粗如兒臂的藤蔓,四面八方朝他纏卷過來。這些藤蔓一看便非尋常植物,根根像是長著眼睛般專沖他的要害處襲擊,藤身上還挾著強烈的勁風,破空呼嘯,觸體生寒。

眸光一閃,錦燏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,身形隨之輕靈地躍起,半空中幾個旋轉起落,一一避開了那些試圖纏住他手足的藤蔓,分從左右襲向他腹部的那幾條,則被他指尖彈出的紅光倒撞出去,其中一條還被他攔腰削斷。

空中某處似有個女子嬌哼了一聲,下一瞬,又有一大片綠色細碎之物密如飛蝗射來。錦燏擡掌拉開一片紅色光幕擋下了那些東西,卻是些形狀不一的樹葉。撞上光幕以後,那些樹葉紛紛墜地,惟獨有一片小小的柳葉頑固地粘在了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。

錦燏似乎並未註意到這個微小的細節,防守成功後便撤去了光幕,然而,就在紅色屏障甫一消失的瞬間,那片柳葉突然暴長,變成一把綠色的長劍直刺他胸口。冷不防襲來的兇器離他的身體僅有三寸之遙,錦燏躲避不及,只得腰身一折,上半身朝後急仰成了與地面平行的狀態,與此同時,柳葉劍呼嘯而至,貼著他的鼻尖飛掠了過去。

“多年不見,清顏師妹的法力竟然精進如斯,真是可喜可賀。多謝師妹手下留情,沒要了我的性命!”站穩後,錦燏不慍不惱,弧度優美的薄唇邊反勾起了一抹粲麗的淺笑。

一聲清亮的鳥鳴在空谷中漾開水波般柔美的回音,耀眼的青芒中,一只渾身以青綠羽毛為主體,綴以絳紫、天藍、鵝黃、淺灰、純白五色彩羽,尾長七尺,頭頂金黑相間扇形羽冠的奇異大鳥輕扇著羽翼飛了過來,在錦燏頭頂盤旋三圈後緩緩落地,化成了一個身穿與其羽毛同色彩衣的少女。

少女身材纖細高挑,眉目清秀如畫,一頭黑中泛金的秀發長及腰部,鬢邊簪著朵粉藍小花。揚起碧影幽幽的明眸瞥了錦燏一眼,她嘟起櫻唇輕哼出聲:“燏師兄,在人間磨練了近千年,你怎的還是和在天界時一樣不老實?剛剛我埋伏的那支柳葉劍,你是真的沒發現,還是故意輸了這招來逗我開心的?”

“小妮子,你當我有幾條命,這個也能故意?”錦燏走過去,笑著輕刮了下少女的鼻子,“剛才要是我稍稍躲慢些,現在胸口就多了個窟窿了,為了哄你開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,我還得想想你值不值這個價呢!”

“你這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呢?這麽多年不見,嘴還是這麽毒……”少女秀目圓瞠作咬牙切齒狀,隨後卻拍著錦燏的肩膀仰天大笑起來,“也還是和當年一樣可愛!這些年,天界沒有你的聲音,還真是無趣得緊,今天總算能讓我一解相思之苦啦,哈哈哈哈……”

若非親眼所見,誰能想到一個由美麗的鳥兒化成,外貌十足清秀端雅的少女竟會發出如此超大音量的可怕笑聲,說出如此“有辱斯文”的話語,而且拍起師兄的肩膀來就跟拍寵物狗一樣……可錦燏卻顯然早已對此習以為常了,望著少女的眼中滿是久別重逢的喜悅和寵溺縱容的溫柔之色。

這姑娘,便是與錦燏同為宴日上神座下五大神獸之一,法術屬木系,芳名林間清顏的璇瓔鳥聖使。璇瓔鳥是林中之聖,有憑鳴聲駕禦世間所有草木為己所用之能,真是名副其實的“草木皆兵”。

五大神獸分屬金木水火土系,實際座次按照年齡大小、入門先後排列。他們五師兄妹中,金系的金旄狻堯則銘為長,五千歲,水系的定水虺東川渺居次,四千兩百歲,錦燏行三,三千歲,土系的穿山獸墨成垚行四,兩千五百歲,最小的就是她林間清顏大姑娘,一千九百歲,近年來,她對自己即將邁入兩千歲“高齡”的現狀很不滿意,對外總是含糊其詞地稱自己芳齡僅一千多。

他們的座次是以長幼論,但實際修為的高低卻又並不以此為序,五人的法術各有特色,各擅勝場,從總體上來說,錦燏因為天資好,悟性高,綜合實力居於五人之首,堯則銘論聰明不及錦燏,但因為年齡最大,根基紮實,居於第二位,林間清顏看似虎頭虎腦,大大咧咧像個男人婆,其實卻是心思機敏,七竅玲瓏,是以年紀最小,法力倒也排了個第三,東川渺和墨成垚排在他們三人之後,實力基本在伯仲之間。

這五位說來都是情同手足的師兄妹,但彼此間親疏也略有差別。堯則銘長兄為父,素來對師弟師妹們管教嚴厲,四位弟妹都如對待師長一般尊敬他,但也因此難免有些距離感。東川渺和墨成垚都是話語不多,不愛參合事,不愛往人群裏鉆的主,一般是個人顧個人,對誰都不排斥,但也沒有對誰特別親厚。

至於錦燏和清顏兩個,則是各具特色的個性張揚,愛憎鮮明,這樣的人自然容易投緣,所以,五人之中就數他們兩個感情最好,平時別的師兄弟之間都以排行相稱,他們兩個卻是互稱“燏師兄”和“清顏”,好得沒大沒小,沒上沒下。

此外,錦燏和清顏兩人在五兄妹之中也是最光彩奪目的。

論外貌,錦燏艷冠天界風華絕代,清顏秀麗絕俗沁人心脾,都是極其賞心悅目的角色。

論性格,錦燏動則傲而不驕,率性灑脫,靜則深摯執著,溫柔細膩,這樣的性子最討異性喜歡,別說仙姬仙娥們個個崇拜他,就連不少品階尚在他之上的女上神也不惜為他競折腰。而清顏雖說遠非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的類型,卻因陽光開朗,豪爽風趣而人見人喜,“哥們兒”遍地。

相比之下,堯則銘嚴肅正統,東川渺冷若冰霜,墨成垚忠厚木訥,便遠不及錦燏二人討各路神仙的歡喜了。

一千年前,錦燏被派到凡間值守,其餘四使則各有任務,一直不曾見過面。三師兄不在的日子,對清顏來說可真是平淡如水,味同嚼蠟,這次,好不容易得了個下凡的差事,她自然是忙不疊地跑來找錦燏了。

從前在天界時,清顏便最愛與三師兄切磋法術,錦燏要比她多一千多年的修為,真刀真槍地幹她自然不是敵手,但錦燏素來寵她,總是在比試時不著痕跡地留手,故意輸招哄她開心。清顏多少有些小女孩心性,免不了好面子,贏了以後當然高興,但過後仔細想想,又總覺得沒打過一回見真章的架,不過癮。今晚,她見到錦燏出現,忍不住一時手癢,便偽裝成敵人偷襲他,想逼出他真正的實力來。

盡管有近千年未見了,但錦燏又怎會不認得自家小師妹的法術?那支暗伏的柳葉劍倒是清顏最近新練成的招數,用來對付一般敵人確有出其不意之效,但還是逃不過對她心性習慣了如指掌的錦燏的眼睛,輸招,自然是故意的。況且,若是生死相博,他就算來不及閃避,也可以用靈火燒她的植物法器,草木都是怕火的,除非她的法力遠在他之上,強到能夠超越自然規律,否則不僅法器定然被毀,自身真元也難免受損。

不過,錦燏當然是不會這麽做的,幾千年來,兩人切磋法術時他從來不動用靈火。有時清顏抱怨他拿自己當小孩子哄,他就說,火燒草木,那是利用天然優勢,並不是憑真本領,這樣即使贏了也勝之不武,如果他們兩個練的法術對調,他也未必能取勝,這樣才說得清顏心裏舒坦了些。

錦燏讓招向來很有水平,就像這次,其實他就算不用靈火也有辦法取勝,但清顏聽了他的話,卻是有幾分相信他剛才真的是一時大意沒有防備她的柳葉刀了,因為多少有些小小的得意,心情便格外的好起來。

說笑過後,錦燏問道:“清顏,你這次來凡間是執行什麽任務?事情難辦嗎?”

清顏撇撇嘴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上至師父,下至你們幾個師兄,個個拿本姑娘當小孩子看,艱難危險的任務,幾時輪得到我去執行了?我這次下來,不過是找條長蟲而已。”

“長蟲?”錦燏一楞,隨即了然道,“你是說二師兄吧?他怎麽了,怎的要你來找?”

“前幾日,二師兄閑來無事,離開天界下凡散心,你也知道他向來很守規矩,從沒有逾時不歸的先例,可這次,竟是一去便石沈大海,杳無音訊了!大師兄用傳音靈符召喚,他一直不回應,大師兄又用了感應術,居然也感知不到他。”

“二師兄法力不及大師兄,靠自己的能力是不可能屏蔽得了大師兄的感應的,大師兄擔心他遇上了什麽意外,但因為咱們師父正處於歷十萬年大劫的關鍵期,需要閉關靜修,他要代師父理事,四師兄又要為師父護法,都走不開,所以,就只有派我下凡來找二師兄了。”

清顏說了很覆雜的一大篇話,但中心意思只有一句,那就是東川渺失蹤了。有道是天上一天,人間一年,東川渺在天界失蹤了幾日,在凡間便是好幾年的光景,這幾年裏,足以發生很多驚天動地的事了。

“我的大小姐,這還算小事?”錦燏不禁撫額,“不過找條長蟲?虧你說得這麽輕松,我真是服了你!”他自己也身在人間,東川渺下來了幾年,以他的法力竟會毫無所覺,足以證明事情有多詭異。

看出他的焦急,清顏卻是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:“你們也真是的,都慌個什麽勁?二師兄那身本事,在天界雖算不得有多強,但在凡界,即便有幾只妖魔鬼怪,也不見得能是他的對手。我想,意外只怕是有些的,不過不至於是什麽有性命之憂的大事。之前我們不在同一界,那是沒辦法,我現在已經到了凡界,就可以用我的草木通靈術,動用世間所有草木的力量來搜尋他的痕跡,這要比無所憑借的感應術感知力更強大,遲早總能找到他的。”

錦燏知道她說的是事實,於是點頭道:“那好吧,這次全看你的了。我相信你的能耐,但事關二師兄的安危,你也不能太不當回事了,需要幫助的話隨時告訴我。”

“大師兄也是這樣說的,所以我才一下來就先向你報到嘛!”清顏嬌憨地眨了眨眼,隨即玉臂一揚勾上錦燏的脖子,不懷好意似的嘿嘿笑道,“誰知道,沒見著你,卻讓我發現你弄了只法力極差,品行極壞的妖猴子來給你頂班!什麽玩意兒嘛,虧你還跟師父推薦他進天界,來了人間千年,怎的眼光變這麽差了,還是……你們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,嗯?”

“你見過靈濟了?”錦燏一挑眉,話音未落,兩人背後的樹上就有一個毛茸茸的黃色身影跳了下來,可不正是那清顏口中的“妖猴子”靈濟?

那與人一般高的黃毛大猴子落地後化為人形,變成了一個看身量應至弱冠之年,面貌神情卻似稚齡頑童的黃衣少年。化形之後,他立刻上躥下跳地撲到清顏面前叫起撞天屈來:

“林間聖使,你怎麽能這樣說呢?我的法力跟你們比的確不值一提,這我承認,可我品行哪裏差了?不就是跟你開了句玩笑嗎?你見了我們老大難道沒開過玩笑?你剛剛還施法暗算他呢!如果我那樣也叫品行差,那你這又算什麽,啊?”

“燏師兄,你看看,看看,這就是你收的小弟?”清顏指著靈濟的鼻子,火冒三丈地對錦燏抱怨道,“我們做了幾千年的師兄妹,開個玩笑,打打鬧鬧,外人管得著嗎?可你知道他剛看見我時跟我說什麽?他……他居然說我是鳥人!”

在凡人的世界裏,“鳥人”這詞通常是用來罵人的,十分粗魯不雅。錦燏不禁好氣又好笑地橫了妖猴子一眼:“靈濟,這就是你的不是了,平時跟我沒輕沒重無所謂,可你怎麽能對一個姑娘家說這些粗話呢?還不快跟人道歉!”

“老大!”靈濟哭喪著臉作委屈狀,“你知道我嘴賤慣了,沒心沒肺的,也就是順口那麽一說……後來見她生氣,我也道過歉了嘛,可你猜她怎麽著?差點沒把我整死!真沒見過報覆心這麽強,氣量這麽小的女人!到底是誰欺負誰呀?老大,你可要為我主持公道啊!”

說著,他再次現出了猴兒真身,湊上來指東指西的叫錦燏看。

錦燏定睛一瞧,只見他胸前、背後、頭頂、臂上有多處禿了毛,一看就是被硬生生拔掉的。聯想到清顏擅長的法術,他立刻明白了,靈濟是猴兒本性,得罪了清顏,被她追著教訓以後定然是往樹上躲,可他忘了,清顏是鳥,上樹比他還快,而且她還會駕禦草木,那些猴毛,多半是被清顏用樹枝變成的鉗子揪下來的。

“你們兩個,真是一對活寶!”錦燏搖頭嘆氣,給這場糾紛下了終結性的定論,那意思就是,他們兩個半斤八兩,一路貨色,誰都不占理。

話音未落,耳邊驀地傳來不約而同的兩聲怒吼:

“誰跟他(她)是一對?去死啦!”

鳥與猴激烈交鋒的目光繼續膠著,再次爆出了互不相讓,勢不兩立的濃濃火藥味……

☆ ☆ ☆ ☆ ☆

放下手中處理完的奏章,曦華懷著大功告成的心情長籲口氣走出了禦書房。擡頭看了看天空中高懸的明月,她回頭對緊隨於身後的內侍道:“今晚天氣不錯,就不用備車輦了,我自己慢慢走回去。”

“是。那小的去喚兩名侍衛過來護送陛下?”那內侍欠著身,恭恭敬敬地問道。

“不用。從這裏到明方宮本就是咫尺之遙,宮裏到處都是巡邏的侍衛,真有什麽事呼喚一聲也就足夠了。這裏沒你的事了,你且退下吧。”

把內侍打發走之後,曦華便沿著禦花園中的小徑不疾不徐地朝明方宮走去。深深呼吸了一口混合著花草與泥土芬芳的清新氣息,她的唇邊不禁漾開了一絲怡然的淺笑。自己走著回去,要的就是這份清靜自在,要是身後跟上那麽幾個人,生生破壞了這靜謐幽邃的氣氛,那還有什麽意思?內侍們自是好意,那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,但她的心情,他們是不會懂的。

心潮起伏間,她唇邊的笑容漸漸淡去,恍惚迷離的眼波中閃過了一絲黯然之色。

記得當年,俊還在的時候,晚上常會到禦書房門口等她,待她看完奏章後,兩個人一起穿過禦花園中的小徑,聞香踏月,笑語而歸。彼時,她並不覺得身邊多了個人便會破壞寧靜詩意的氣氛,反而還因他的存在而覺得天地分外遼闊,江山分外妖嬈,連一草一木都美得仿佛含情帶笑……

原來,一個人的喜好,真的是會隨著時過境遷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的。自從俊走後,從前幾乎每天與他攜手而過的這條花園小徑,她便不願不與任何人同行,別說是侍衛仆從,就連她現任的丈夫秋離彥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機會——是怕景物依舊,人事全非會讓自己觸景傷情,也是怕……身邊換了一個人,會褻瀆了這份只屬於她和俊的,無可取代的美好吧。

滿腹心酸的苦笑中,她撫摸著身邊那些當年與俊並肩而行時,他曾親手為她撩起過的柳枝深深嘆了口氣。忽然,她的耳中似也響起了一聲幽幽的嘆息,那聲音空靈遙遠,就像是從九天之外傳來,眼前隨之飄過了一片似有若無的淡淡白影,晃得她無端暈眩了一下。

怎麽搞的,又來了!提氣穩住搖晃的身軀,曦華閉上眼用力按了按額角,暗運內力在四肢百骸間流轉一周後才慢慢睜開了眼睛。這時,耳中的聲音和眼前的影像已是完全消失了,四周靜謐如初,有的只是稀稀落落的幾聲鳥叫蟲鳴和微微晃動的樹影。

兒子和前夫相繼離世的那段日子裏,她的精神狀態很差,晚上熬夜批閱奏章時還暈倒過幾回,禦醫用多種珍貴的藥物幫她調理了很久才恢覆過來,但從此卻留下了會在疲勞或傷感時出現幻覺的後遺癥。她生性要強,受不了別人總拿憐憫的眼光看自己,因此對禦醫隱瞞了這個在她看來並不算什麽大問題的癥狀,結果,這幻聽幻視的毛病,便一直遺留到了現在。

罷了,橫豎眼下沒事了就好,以後若是發展成什麽大病,那也是她的命,反正,她本也沒想過要長命百歲,一個人,帶著顆寂寞的心,孤孤單單地活到雞皮鶴發,那該是多麽無趣也多麽可怕的事情啊……自嘲地一扯嘴角,她緊了緊身上的衣衫,加快腳步朝明方宮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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